為了保住更高的津貼等級，同時，也是更是保住顏面，教師就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去找科研經費，找到科研經費之后，再把這筆錢分給招來的學生。

一天正在家里碼字，寫到興頭上手機突然響了。打電話的人聲音年輕，一問才知道是我今年新招的研究生。他說：老師，我有份表格，是有關科研補貼的需要你簽字。你能來學校一趟嗎？

說的真是輕松。學校搬了新校區，離家三十多公里。因而，我有點生氣。說：如果不著急，等我下次來學校上課時再簽。他說，不行，今天是最后一天。我無奈，只好說，那我授權你找個老師代我簽上吧。說完果斷掛了電話。

放下電話，文思斷了，于是開始胡思亂想。對中國高校的現狀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，當下的中國高校，除北大、清華之外師資和生源的競爭都極為慘烈。為了爭到好的生源，各學校幾乎都規定，導師要想招研究生，必須每個月給學生若干補貼，否則將停止其招收研究生的資格。同時規定，教師如果沒有為國家培養更高層面的學生，如碩士生、博士生等，相應的津貼就會降級。隨著績效考核制度的推行，現在學校里的津貼已占到教師收入的一半左右，沒法不重視。其實，這些年隨著國力的增強國家給研究生的經費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觀，但對學生來說錢當然越多越好。為了讓這筆錢名正言順，學校將其稱為科研補貼。當然，叫科研補貼，還有另外一種含義，就是這筆錢只能從導師的科研經費中扣除。于是，為了保住更高的津貼等級，同時，也是更是保住顏面，教師就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去找科研經費，找到科研經費之后，再把這筆錢分給招來的學生。教師的科研經費多了，學校的排名也就上去了，因為教育部極為看重學校的科研經費情況。

人文學科的研究經費一般較少，好不容易弄個項目，最后錢卻給了學生。一些老師難免心疼，于是就逼著學生寫東西，然后署上自己的名字，找個地方登出來，以此應付各個學校都有的績效考核。其結果是學生拿了老師的錢也不感激，老師也無心認真教學生，師生關系變成了雇傭關系。但問題是現在的學生沒有幾個對學習和科研有興趣，讀研究生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增加未來就業的籌碼，因而，寫出來的東西許多是拼湊而成的，不要說質量，弄不好當老師的還得承擔抄襲的風險。何況，我從事的是人文學科，需要的知識和人生閱歷不是一天兩天所能具備的。如果學生能干，就不用上學了，早已成為了我的同事。

這些年來，我的所謂科研工作都是自己干，基本上不讓學生幫忙。即便是查資料都自己干。原因很簡單，對人文學科來說，查資料本身就是認知的形成過程。如果將查資料的工作交給別人去干，在別人限定的資料范圍形成觀點，自己覺得不太靠譜。

最后的問題是，在上課沒課時費、還要給學生錢的制度下，我為什么還要招研究生呢？唯一的解釋是，我這個人天生好為人師，但我自己沒權招學生，只能委托學校替我招生。條件是，從學生手里收的學費歸學校，學校給我提供個上課的場地。然而按照學校標準招來的學生不愿意學習，沒辦法，我只能每個月再給學生補貼點錢，讓他（她）來聽我教誨。侯欣一

（作者系南開大學教授）